\"雅雅，对不起。\"
我接通电话，声音哑得像破风箱。
\"浩子，你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？\"张雅的声音很温柔，带着职业护士的那种冷静。
我在医院门口等了她两个小时，坐在台阶上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。有陪伴病人的家属，有急匆匆赶来的年轻人，也有推着轮椅的护工。每个人脸上都写着不同的故事，但没有人像我这样绝望。
张雅换下护士服走出来的时候，我差点没认出她。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风衣，扎着马尾辫，清秀的脸上带着疲惫但依然关切的表情。
\"浩子？\"她看到我的样子吓了一跳，\"你这是怎么了？\"
我站起来，看着她清澈的眼睛，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。
\"说话啊！\"张雅急了，伸手摸我的额头，\"是不是生病了？\"
\"雅雅，我们的婚礼...可能要推迟了。\"
张雅愣了一下：\"推迟？为什么？\"
我深吸一口气：\"彩礼的钱...没了。\"
\"什么叫没了？\"张雅的声音有些发抖。
\"我妈把钱给她侄子买房了。\"
张雅的脸瞬间变得苍白，她后退了一步，靠在医院门口的柱子上。
\"全部？\"
\"全部。三百万，一分不剩。\"
张雅闭上眼睛，深深地呼吸了几次。我知道她在努力控制情绪，这是她在ICU工作时养成的习惯。
\"你妈妈...她是怎么说的？\"
我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，包括王美娟那些理所当然的话。张雅听得很认真，没有打断我，但我能看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。
\"浩子，你知道这三百万对我意味着什么吗？\"张雅睁开眼睛，眼眶已经红了。
我当然知道。张雅是独生女，她父母为了这个婚礼几乎掏空了家底。她妈妈把做了二十年生意攒下的积蓄全部拿出来，她爸爸甚至把准备养老的钱都贡献了出来。
\"我知道，雅雅，我...\"
\"我妈昨天还在和邻居们说，女儿找了个好人家，彩礼给得起，人也踏实。\"张雅的眼泪开始往下掉，\"我爸爸前天刚刚把房子抵押了，想给我们再添点陪嫁。\"
我的心像被人用钝刀一下一下地割着。
\"雅雅，我会想办法的，我会把钱要回来的。\"
张雅摇摇头：\"浩子，问题不在钱。\"
\"那在什么？\"
\"在于你妈妈根本没把我当作一家人。\"张雅擦了擦眼泪，\"三百万说转就转，连声招呼都不打。在她眼里，我是什么？外人吗？\"
我张了张嘴，却说不出反驳的话。
张雅继续说：\"还有你的表弟，我见过他。去年春节的时候，他来你家要钱买车，你妈当着我的面就给了他十万。当时你说那是给亲戚的应急钱，我没说什么。后来他又来要过几次，每次都是几万几万的，我也忍了。\"
我想起来了，那些事我确实没太在意。王俊从小就经常来我家要钱，我已经习惯了。
\"但是今天不一样，浩子。\"张雅的声音变得很冷静，\"今天他拿走的是我们的结婚钱，是我们对未来的全部准备。而你妈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。\"
我急了：\"雅雅，我妈她就是那个性格，她从小就疼王俊...\"
\"所以我们就应该为你表弟的前途买单？\"张雅打断我，\"浩子，你听听你在说什么？你在为她开脱？\"
我愣住了，是的，我在为我妈开脱。我习惯了她的偏心，习惯了她对王俊的好，习惯了忍让和妥协。
\"雅雅，我不是那个意思...\"
\"那你是什么意思？\"张雅的眼神变得陌生，\"你知道吗？我们科室有个护士，她男朋友家里重男轻女，结婚的时候她婆婆要求彩礼减半，说女孩子花钱没必要。她当时就分手了。\"
我心里一沉：\"雅雅，你什么意思？\"
\"我当时还觉得她太冲动，感情不容易，应该多沟通。现在我明白了，有些事情没得商量。\"张雅站直了身体，\"浩子，你觉得你妈妈这么做对吗？\"
这个问题像一把利剑，直刺我的心脏。对吗？当然不对！但是...
\"她是我妈。\"我无力地说。
张雅点点头：\"我知道，所以我从来没要求你和她对抗。但是浩子，我需要看到你的态度。\"
\"什么态度？\"
\"你站在哪一边。\"
我觉得呼吸困难。这是一个选择题，而且是单选。
\"雅雅，你不能让我在你和我妈之间选择...\"
\"为什么不能？\"张雅反问，\"她已经替我们做选择了。她选择了你表弟，选择了她的娘家侄子，选择性地忽略了我们的感受。现在轮到你选择了。\"
我看着她坚定的眼神，突然意识到这个温柔的女孩有着钢铁般的底线。
\"如果我要求你立刻把钱要回来呢？\"
\"我会去要。\"我不假思索地回答。
\"如果你妈妈拒绝呢？\"
\"我...\"我卡住了。
张雅苦笑一声：\"你看，你已经给出答案了。\"
她转身要走，我急忙拉住她的手：\"雅雅，再给我一点时间，我一定会处理好的。\"
张雅回头看我：\"浩子，我爱你，真的很爱。但是我不能嫁给一个没有立场的男人。\"
\"什么叫没有立场？\"
\"你妈妈拿走我们三百万，你第一反应是为她找理由。这就是你的立场。\"张雅的眼泪又掉了下来，\"我需要的是一个男人，不是一个妈宝。\"
说完，她甩开我的手，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我站在医院门口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。周围的人来来往往，但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。
手机响了，是我妈打来的。
\"浩子，你在哪？赶紧回来，俊俊来了，你们兄弟俩好久没见了！\"
我看着手机屏幕，王美娟的名字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。
兄弟？
我和王俊什么时候成兄弟了？
我按掉电话，独自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。路边的霓虹灯闪烁着，每一束光都像在嘲笑我的无能。
我突然想起张雅刚才的话：我需要的是一个男人，不是一个妈宝。
妈宝。
这两个字像两记耳光，狠狠地抽在我脸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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